季晓筠:昆曲小明星

11年前,在风光宜人的千年古镇干灯镇,有个女孩在悲情恸哭:爷爷去世,父亲锒铛入狱,母亲改嫁,只留下她与奶奶相依为命……

11年过去,这个破碎的家庭以及贫穷女孩的命运如何呢?

要抬头走路,挺起胸膛做人

1999年,季晓筠出生于江苏昆山千灯镇。虽然季家清贫,但因是家中独女,季晓筠受到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千般宠爱,日子过得简单而幸福。

2002年5月,季晓筠的爷爷季永周因病去世:次年,父亲季洪斌因盗窃案被判处有期徒刑11年。母亲张悦灰心之下,与季洪斌协议离婚,离家外出打工。从此,季晓筠与奶奶何静文相依为命。

接二连三的家庭变故并没有击垮何静文。她花100元买了一辆旧三轮车,每天沿街收废品,维持生计。为了孙女的心灵不受伤害,她甚至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孙女她的父母在深圳打工挣钱。

很快,季晓筠就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见季家如此情形,街坊们劝何静文说:“女孩家哪有必要上幼儿园?还不如将钱留着以后直接上小学。”何静文没上过学,文化素养不高,但她认定,再苦再穷,也要让孙女健康成长,而且孙女聪慧机灵,不能因为家里穷被耽误。最后,在街道的帮助下,她凑了1000元钱,把孙女送进千灯镇中心幼儿园,

2006年9月,季晓筠从千灯镇中心幼儿园毕业,进入该镇中心小学念书。入学一个月后,由于天真灵动,嗓音质朴,季晓筠被学校“小昆班”招收为昆曲演员,进行免费培养。孙女的出息让何静文心里格外亮堂。

2007年12月的一天,晓筠流着泪回家。何静文连忙询问。原来,学校举办帮助特困生的活动,让各个街道推荐。季晓筠的家庭情况被曝光,顿时引起轰动,同学们得知她的“秘密”,纷纷议论。她这才知道父母的事,自尊受到伤害,觉得无地自容。

何静文一脸严肃地命令孙女擦干眼泪:“你难过,奶奶理解。你爸爸的事奶奶以前不告诉你,是怕你难过,不是觉得丢人。而且,你爸爸虽然犯了罪,可他已经得到法律严惩,正在努力改过自新。从今以后,你要记住,要抬头走路,挺起胸膛来做人。好好念书,等爸爸回来!”这是她第一次冲晓筠发火。季晓筠惭愧地低下头,蹲在地上,默默地帮奶奶将废品分类。

为了让孩子更有出息,何静文尽最大努力给孙女买书本和文具。季晓筠心疼奶奶,不肯买新书,而是到旧书店去淘。书店老板见她可怜,总是免费借给她,让她看完再还回来。季晓筠每天帮奶奶干完活,便在灯下看书、学习。有时,何静文为了检验孙女的阅读成果,还故意让晓筠给自己讲书中的故事。

季晓筠最爱讲安徒生童话。一次,她给奶奶讲《丑小鸭》的故事。讲到丑小鸭历经千辛万苦、重重磨难变成白天鹅的情节时,她心里有所触动,突然对奶奶说:“我也遇到过困难和别人的嘲笑,但我要像丑小鸭一样,只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就一定能成为美丽的‘白天鹅’!”孙女小小年纪就能说出样的话,何静文震惊极了。

只要有毅力,一定能赶上别人

2008年9月1日,全国举行魅力校园春节联欢晚会,季晓筠被幸运地选拔到北京参加晚会,并凭借一曲《长生殿》的出色表演,获得最佳优秀演员金奖,从北京回来后,季晓筠一见到奶奶,就把奖牌挂在她的脖子上,兴奋地说:“我要拿全国更高的大奖,成为昆曲界的明星。”

考虑到孙女以后比赛的项目逐渐增加,开支会越来越大,何静文更拼命了。2009年中秋节,她正在镇上的一处垃圾场忙碌着,一个年轻人招呼她:“你收破烂吗?我有一堆废铁,你要不?”何静文连声说:“要啊要啊!”一番讨价还价,她用200元买下一堆废铁,兴奋不已: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啊,转手卖给废品站,至少能赚100元!

然而,没等何静文把废铁卖掉,警察就找上门,把她带回派出所。何静文这才知道,这些废铁是小偷从厂里偷出来的,怪不得那么便宜。她如实向警察说明情况。民警不信,将她暂时拘押。

暮色四合,何静文心急如焚:如果晓筠知道奶奶被派出所关起来,会不会更觉得丢人?她越想越委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何静文隐约听见晓筠的呼喊,拼命睁开眼睛,果然是晓筠,她居然找来了。原来,她放学回家,迟迟不见奶奶回来,就跑出去四处寻找,结果得知奶奶被带到派出所……

“警察叔叔,求求你们,相信我奶奶吧,她一辈子没撒过谎,我求你们放了她吧!”听到她稚嫩的哭喊,民警们被震撼了,当即展开调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调查以及街道出面证明,证实何静文的确是错收别人的废铁。晚上9时,何静文被放了出来,那堆废铁被民警没收。

这时,夜深人静,满脸泪痕的晓筠急着拉奶奶回家。何静文却不走。季晓筠心想:难道奶奶是想把废铁要回来吗?她正寻思,何静文突然拉着她,毕恭毕敬向民警鞠躬:“谢谢你们,在我孙女面前给了我一个清白。”如此卑微的一躬,像一把锋利的镰刀挥过,深深地割痛晓筠的心:奶奶哪里是要回“赃物”,分明是教她堂堂正正地做人啊!

很快,季晓筠在小昆班里崭露头角,经常被派外出表演。何静文担心别的家长不时和老师攀交情,而自己没钱送礼,晓筠会受老师冷落,便厚着老脸找到指导老师,鞠躬说:“晓筠就拜托您多多帮助,我老了,无力回报,等她长大一定好好酬谢……”老师很受触动,郑重地说:。季奶奶,晓筠这么懂事,就是你不求我,我也会好好培养她的。”何静文感动得直抹眼泪。

2009年6月,季晓筠经过层层选拔,挺进第十三届中国少儿戏曲小梅花荟萃全国总赛。这时,距离比赛还有2个月,学校的训练越来越辛苦,晓筠每天都练得筋疲力尽。

一天,季晓筠放学回来,就扑到床上捂着被子哭了。何静文追问半天,她才哽咽着说出原委。原来,在参演剧目中,季晓筠饰演的是一个小生,可她无论怎么苦练,走路也不像男孩。眼看比赛一天天迫近,老师向她发出警告,如果她再演不好,就要换人。晓筠怀疑自己根本不是演戏的料,加上天天训练,身体越来越吃不消,她居然萌生退意,主动向老师辞演了。

何静文心里焦急,嘴里却说:“谁说你不是学戏的料?世上没有天才,只要有毅力,就一定能赶上别人!晓筠,你必须要比别人强,只有你表现好,你爸爸才更有信心改造好,你妈妈……说不定也会回来!这样,奶奶有一天走了,也才放心……”

奶奶的话让季晓筠泪雨纷飞:自从母亲离家后,刚强的奶奶对她十分痛恨,不管多么苦,从来没在自己面前提到过母亲,也不允许晓筠想母亲。现在奶奶一天天衰弱下去,她肯示弱了,还拿自己最痛恨的人鼓励自己。正是对自己的一番苦心让奶奶低头的啊,季晓筠含泪起身,撑着酸痛的身体下床,开始练习。

为了让孙女把小生演好,何静文买了一面大镜子贴在墙上,让晓筠对着镜中表演,还不时在旁边提醒她:“看,奶奶的老弯腰一照镜子都直了,你一点一点地练,一定能演好。”在奶奶的鼓励和陪伴下,不知道苦熬了多少日夜,季晓筠终于克服这个难关,获得老师赞许,得以继续参赛。

亲情回归,昆曲小明星熠熠生辉

一天晚上,何静文心脏病复发,晓筠连忙请邻居帮忙,把奶奶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何静文,她浑身都是病,不能再去捡垃圾。季晓筠得知后,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决定接过奶奶的重担,撑起这个家。

想来想去,季晓筠决定先去见见父亲,让他振作。何静文十分欣喜,可晓筠马上要参加比赛,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见父亲会不会影响比赛?季晓筠安慰奶奶:“不管爸爸表现如何,他永远是我的爸爸。我想让他知道,他的女儿已经很坚强。”何静文考虑再三,最终同意。

2009年7月,祖孙俩一起来到宜兴监狱。当民警带着一名中年男人走进接待室时,尽管季晓筠早有思想准备,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是我爸爸吗?”季洪斌也愣了,没想到母亲竞把女儿带来,怔了一下,突然转身往回跑。季晓筠飞快奔过去,紧紧抱住父亲:“爸,别走,我和奶奶看你来了。”季洪斌不再挣扎,慢慢蹲在地上,抱着女儿痛哭起来。

季洪斌问女儿:“孩子,你恨爸爸吗?是我毁了这个家。”季晓筠含泪摇头:“不恨,我和奶奶都盼你早点回家。”见女儿如此懂事,季洪斌露出笑脸,望着苍老的母亲,哽咽着说:“妈,你辛苦了,把孙女带得这么好!从今以后,我一定振作起来,争取早点回家。”

2009年8月3日,第十三届中国少儿戏曲小梅花荟萃全国总决赛在江苏盐城如期举行。在总决赛上,季晓筠演唱昆曲《长生殿·山宴》,虽然外表稚气,但表演得非常到位。一曲唱罢台下掌声久久不息。季晓筠勇摘银奖。

命运在慢慢转角,晓筠出色的表现感动了无数人,各种荣誉不断向她涌来。她先后获得苏州自强之星、百孝少年、首届美德好少年等等荣誉称号,成了苏州家喻户晓的“小明星”。

让祖孙俩意外的是。2010年9月的一天,何静文突然接到媳妇张悦的电话。

当年,张悦离婚出走后,在苏州重新组建家庭,由于各种原因没和女儿联系。从电视上看到女儿成了小明星后,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愧疚,带着几分忐忑,拨通邻居家的电话。

当何静文带着季晓筠过来接电话时,张悦哭着说:“对不起,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妈妈的责任,请你们原谅。”季晓筠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和痛楚,真想质问母亲:在我和奶奶最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又做了什么?然而,看到奶奶淡然大度的目光,她突然放下心灵深处的所有怨恨,含泪喊道:“妈妈,你回来吧,我和奶奶都想你!”

第二天中午,张悦回来和女儿见了一面。母女俩紧紧抱在一起。

更让何静文欣慰的是,2012年底,季洪斌由于表现突出,获得减刑,提前回到家中。团聚的那一天,一家三口相拥而泣。

那一夜,何静文仰望天穹,迷蒙中似乎看到,夜幕中的星星都在眨着眼睛,其中最明亮、最熠熠生辉的是她的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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