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朝鲜的美国大兵
叛逃朝鲜的美国大兵
作者:李洪声
在日本卖饼干,因独特经历家喻户晓
对于生活自由、富足的欧美人来说,“移民”朝鲜实在是一个略显疯狂的决定,但的确有人做出了从美国叛逃朝鲜的选择。
人在喝醉的时候,总会做出各种蠢事或不理智选择,但在所有酒后的疯狂行为中,这一个恐怕是后果最严重的:1965年1月4日晚,美军中士查尔斯·罗伯特·詹金斯“豪饮”了4.5升啤酒,然后悄悄离开了驻扎在三八线边上的步兵连,独自一人穿过雷区,叛逃到了朝鲜。
因担心被派往越南而逃到北方的詹金斯并没有得到礼遇,他被关进了一问简陋而寒冷的房子里,被迫每天用11个小时学习朝鲜前领导人金日成的著作。他曾试图逃跑,但未能成功。到1972年,他已经可以熟练地用韩语背诵金日成的重要言论,然后他被强制加入朝鲜国籍,在平壤担任过英语教师、翻译和演员,过着24小时被严密监控和食不果腹的生活。
詹金斯一共在朝鲜待了近40年,近日,在接受《大西洋月刊》记者格雷姆·伍德采访时,他透露称朝鲜让国内的外国人“像动物一样繁殖”,目的是招募他们的混血后代从事间谍活动,但在伍德看来,这样的说法实在耸人听闻。
主体思想朗朗上口
詹金斯在朝鲜同日本女子曾我瞳(HitomiSoga)结为夫妻,后者于1978年被特工绑架到朝鲜,专门为间谍教日语和日本习俗。曾我瞳比詹金斯小19岁。2002年重获自由,因为当时的朝鲜领导人金正日意图缓和同日本的紧张关系。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曾出面保证詹金斯和他们的两个女儿——如今已30岁的米卡和28岁的布林达能和曾我麟一起到日本生活。
2004年,詹金斯离开了朝鲜,那一年他64岁。美军把他关进了军队监狱,24天后释放并开除。打那之后,詹金斯在妻子的家乡佐渡过了安静的生活。佐渡是濒临日本海的一座小岛,和意大利的厄尔巴岛一样,那里在历史上曾长期是政治异见者的流放地。
当《大西洋月刊》记者伍德到日本拜访詹金斯时,他正被当地的一家历史博物馆雇佣,首要工作是售卖一种浅棕色的日式甜饼干。在礼品店里,长着西方面孔的詹金斯穿着一件和服式的黄色宽松外套,大声向游人兜售盒装饼千。
詹金斯仍保留着发音缓慢的乡下口音英语,这是他在北卡罗来纳的农村度过贫苦童年的“遗产”。詹金斯身材瘦小,长着一对招风耳,许多日本人专门为了看他而蜂拥来到博物馆。詹金斯说自己和美国仍有联系——他刚给一个德克萨斯的律师寄去了一盒饼干,“他说这是他这辈子尝过的最难吃的饼干了。”
许多日本人觉得,詹金斯和曾我瞳的故事是一个当代传奇:两人在奥威尔描绘的社会寻找到爱情,并通过共同的奉献重获自由。当游客进入礼品店时,他们私下指指点点:“这就是詹金斯君。”然后盯着他,直到詹金斯大方地招呼他们过来摆个照相姿势。“照相”是詹金斯会的为数不多的日语之一,在家里,他和妻子用韩语交流。
和日本多数农村地区一样,佐渡岛美丽而空旷,整洁的街道上游走着许多发福的猫。詹金斯和妻子曾我瞳以及两个女儿住在一起,房子不远处的街道就是三十多年前曾我瞳被绑架的地方。关于朝鲜的记忆仍停留在詹金斯的头脑中,如果在他面前提及“主体思想”,詹金斯马上就能用韩语机械地背诵出其原则,目光呆滞,活像一个机器人,这些话语当然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被强制灌输的。
外国人成生育机器?
在佐渡岛上,詹金斯经常光顾一家披萨店,尽管味道并不正宗,但经历过多年的大米配给,他对任何美国风味都很知足。一位日本记者对詹金斯说,自己带来了许多东京人好奇的问题:金正恩会发动对日本的战争吗?是否还有更多的被绑架者?你还知道哪些朝鲜的秘密?
对于金正恩,詹金斯的了解并不多。“几年前,没有人听说过他,”詹金斯说。当被问及他是如何知道朝鲜军队的内部事务时,詹金斯表示自己曾在一所军事大学工作过,虽然是白皮肤的外国人,但他却获得了高度信任,原因是他明显没有任何希望能逃离此地。“比起对你,我们更信詹金斯,”一次,一位朝鲜将军当着他的面对一位军队访客说。
詹金斯说,他仅有一次曾和金日成共处一室,结果这位朝鲜领导人对他的韩服着装并不喜欢,要求他和其他几个外国人“不许再玷污朝鲜的服饰”。这之后,詹金斯改成了穿西装、打领带上班。
对于被绑架者,詹金斯说他相信有更多被绑架的外国人,而且并不全是日本人。法国驻日本大使曾专门拜访詹金斯,询问是否有法国人被绑架,詹金斯说他曾在朝鲜遇到过一个法国女人,那是他在平壤的电影厂里见过的几个外籍人士之一。“外国人的车上有特殊的牌照,”詹金斯觉得他们不会有移民到朝鲜的动机。
在采访中,詹金斯提到的最令人惊讶的地方,是他曾听报道说有一组被俘虏的年轻白人被关在一处“模范农场”中,而朝鲜收容这些西方俘虏的目的是让他们生育:他们会和其他外国女人结婚,生下的孩子会被培养成忠诚的朝鲜人,最终成为海外特工。“如果我仍留在朝鲜,我的女儿就很可能在韩国当间谍。”
伍德觉得,这些内容听起来实在牵强附会,因为这样的间谍培养计划无比邪恶,而且根本不切实际。对此,俄罗斯知名的东亚问题专家、曾在朝鲜留学过一年安德烈·兰科夫也深表怀疑:“人们对朝鲜的一些领域了解得并不多,因而总会有离谱的传言。”当然,詹金斯的妻子被绑架到朝鲜教日语听起来也很不现实,但它确实发生了。
在采访结尾,伍德提出了一个同样有些离谱的问题:就像美国人把詹金斯视为叛徒一样,如今的朝鲜人也把你视作叛国者,你会不会担心朝鲜人找上门来,或者让你重新加入朝鲜国籍,或者直接干掉你?
“对此我是这样想的,”詹金斯说,“我一般在晚上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