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籍华裔建筑设计师柯卫:再精英的建筑也得接地气

美籍华裔建筑设计师柯卫:再精英的建筑也得接地气

作者:徐雯

时间推迟了两个月后,美籍华裔建筑设计师柯卫才有空坐下来接受采访。“要是今天不采访,过几天可能又要雾霾了。”一见面,他边说边脱下深灰色大衣和棕色围巾。

更多的时候,柯卫喜欢穿牛仔裤和休闲西服,背着黑色旅行包。在同济大学建筑与城规学院院长李振宇眼里,柯卫属于“有才、有型、有趣”的设计师,但外人很难从着装上,察觉他是知名建筑设计师。他的名字也确实并不为公众所熟知。但在艺术圈和建筑圈,柯卫早已声名远播。2015年10月31日,米兰世博会闭幕期间,柯卫凭借北京朝阳公园的QWorld幼儿园项目获得了世界绿色设计组织(WGDO)颁发的2015绿色空间设计国际大奖。

从米兰归来当晚,柯卫回家放下行李就匆匆赶到北京宋庄艺术区。他的10来个艺术家朋友已经在那里摆好酒局为他庆祝。

“宋庄每天都有酒局。”工作室在宋庄的摇滚音乐人秋野说。他喜欢和柯卫喝酒,因为两人都很爽快。只是当晚,柯卫还需要倒时差,没来得及喝上几杯,就躺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知名行为艺术家肖鲁参加了当天的聚会。他们都为柯卫骄傲,捧他,逗他,但柯卫自己反倒一点都不在乎。“他真是个宠辱不惊的人。”肖鲁对《博客天下》感叹。

入行多年,有过很多出色的作品—参与设计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美国新闻博物馆、纽约自然博物馆、林肯表演中心等众多文化项目,柯卫依然拒绝被冠以“大师”的称号。在他眼里,说某个建筑是个人行为的大师创作,只是一种商业包装。

美籍华裔建筑设计师柯卫:再精英的建筑也得接地气

“和别人说买一个Gucci、Chanel包包没有什么区别。”柯卫说,“什么是品牌?品牌就是你没有审美观,不知道什么是好,我告诉你什么是好。如果你知道什么东西合身,你就不需要品牌了,建筑也是一样的。”

对他而言,做建筑设计已经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他戏称:“如果出差和走路看工地算运动的话,我每天都在运动。”

如今,几个项目在中国各地同时进行,将柯卫的时间切割得非常细碎,连圣诞节都没有好好过。

采访当天的中午,和甲方的会议刚刚结束,他就匆匆来到工作室旁的咖啡馆。

“留白”的教育与独立的能力

柯卫出生于上海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上世纪80年代初跟随父母移民美国,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州度过青少年时光,先后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哥伦比亚大学学习建设设计,毕业后任教于哥伦比亚大学、纽约理工大学、同济大学、首尔大学等知名学府。

位于北京朝阳公园内的QWorld幼儿园是目前柯卫最喜欢的项目。他在朋友圈说:“不是北京最贵的,也是北京最绿色的幼儿园。”在米兰领奖时,他这样感谢评委:“这个大奖,这个幼儿园,不是一个商业项目,是为了孩子们创造的。为了他们的成长和快乐创作的。”

“尊重使用者。”柯卫认为现在很多幼儿园的设计“不太尊重孩子”,“一是没有在材料上、技术上给孩子最好的环境,二是把孩子当成傻子”。

在传统认知中,幼儿园的空间总是由很多的卡通形象组成,孩子应该高高兴兴地留在一个由大蘑菇或是大鲸鱼做成的房间里。而柯卫觉得,孩子需要一个留白的空间,这个空间在给予他们安全感的同时,也能让孩子有智力发挥和玩的地方。

“每个孩子本身都是有灵性的,都是有尊严的人。”柯卫回忆,当拿到QWorld幼儿园空间的改造项目后,他没有想把它做成一个充满着动画形象的、流俗的幼儿园,而是将很多的空间打通,让孩子能够在里面自由穿梭,同时为了符合孩子的视觉感受,还特地做了一些只有1.5米高的小空间。为了供年纪较大的孩子课外活动和学习,他还设计了一个很大的成长中心。

“有一首诗写得很好:‘孩子不属于我,孩子属于世界本身,父母只是看守者、陪伴者。他们的明天我们不能祈祷,不要让他们变得更像你,但如果你愿意,可以让你变得更像他们。’”柯卫说。

从小,柯卫接受的就是这种“留白”教育。父母人到中年之后才移民到美国西海岸,他们平日忙于应付自己的生活,反而给了柯卫自由、独立的空间。十三四岁时,柯卫直接从小学跳读到了高中,像当时所有美国高中生一样,开始想办法自食其力。

这个时候极具偶然性的遭遇,后来决定了柯卫的职业和人生轨迹。

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作家或者医生的柯卫,到了旧金山最有名的建筑学书店打工。

那几乎是全美最好的建筑学书店,在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书店里经常聚集着理查德·迈耶、马里奥·博塔、斯蒂文·霍尔、安藤忠雄等现当代建筑大师,他们经常从外地飞到旧金山,去书店找一些绝版的、偏门的建筑书籍。

北京当代MOMA的设计者、哥伦比亚大学建筑学院终身教授斯蒂文·霍尔当时接不到项目,过得非常窘迫,想出版建筑类的书籍,只好拿着A4纸自己扫描、打印,用订书机订好,托书店老板代卖。

距离这家书店一个街区就是“垮掉的一代”大本营、著名的“城市之光”书店。这个位于旧金山北海滩的著名书店,由诗人劳伦斯·费林盖蒂开设,艾伦·金斯堡和杰克·凯鲁亚克曾经以此为“家”。

时至上世纪80年代末期,“反叛文化”依然盛行。不同的思想和文化都在柯卫的日常生活里交织、共存,激起了年轻人对大千世界强烈的好奇心。他一边在书店打工,一边将全部的工钱用来买书。

“建筑是非常好的了解世界的工具,它其实是在金融和商业的面具之下了解世界的,既是设计工具,也是尺度。人力、物力、时间、具体的材料,和世界发生着真实的关系。”十几岁的柯卫开始构建起对建筑的认知,并认识到“建筑师不是一个可以快速成名、成功的社会角色,它需要沉淀、磨练,才可以从一无所有到有自我的延续”。

上世纪90年代初,柯卫成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建筑学专业的学生。校园里学术活跃、氛围宽松,不同派别打得不可开交。那时候,他不喜欢读书,1993年大学毕业时,柯卫将教材、模型放在校门口,一把火全烧了。“那代人处于反主流的尾声,大家是非常有激情的。”柯卫说。

工作几年后,他却想重返校门,萌生了教书的想法。著名建筑师、建筑教育家张永和建议柯卫再读一个学位。

柯卫随后进入哥伦比亚大学深造。在这所世界知名学府,他遇到了后来对他产生很大影响的导师KennethFrampton。Kenneth虽然已是在世界上备受尊敬的建筑学理论家,但从来都让学生叫他“Ken”。

“因为他觉得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这种教育理念也深入到柯卫的内心。后来在哥伦比亚大学、同济大学教课时,他喜欢的状态是和学生相互启发,而不是让学生按照老师的风格去做设计。

“如果10个学生做出的作品都和我一样,那帮我来打工就好了,为什么要做我学生呢?”他告诉学生们,不要盲目地为那些商标、标记去买单。

2015年12月,在广州美术学院的讲座上,柯卫再次强调了这一教育理念:“美国的学校培养的是一种独立思考、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在自我学习的体系中,学校给你的专业培训其实很少,取而代之的是它会教你一些解决问题的能力。学习的能力比学到什么更重要。”

纠结与平衡

这些能力的养成,让柯卫受益匪浅,并在很年轻时就挑起了大梁。

柯卫的建筑之路始于美国。当时,他所在的事务所几乎承包了美国东海岸一半以上的文化项目。做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时,他和日本后现代主义建筑大师矶崎新在一个房间里面对面坐了四天,不停地画图、靠翻译帮忙,商量方案。

29岁时,柯卫成为美国新闻博物馆的总设计师。博物馆立于白宫和国会之间,对面是另一位华裔建筑师贝聿铭设计的美国国家艺术馆。自2008年对外开放以来,美国新闻博物馆已经成为世界上互动性最强、最具吸引力的博物馆之一。

即便在新闻博物馆正式施工时,柯卫已经离开事务所,实际上只承担了“概念设计”的角色,他当时的老板依然在退休后的回忆录里不无骄傲地写道:“这个建筑就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亚裔设计师做的。”

为了遵循新闻透明的原则,柯卫将墙面做成了大玻璃窗,呈现出媒体作为“世界窗口”的意义。他又按照媒介发展的层次做了内展布局,模仿报纸版面设计分成了不同的部分。

他原来设想观众可以穿梭在很多悬浮的大屏幕间,但后来因为资金问题,设计无法完全实现。“建筑师总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是完美的,但实施时总有遗憾。”

年轻但又不乏实践经验的柯卫认识到,建筑是一种社会行为、不是个人行为,所以需要做平衡。

或许正是看中了他的这种平衡能力,2007年,柯卫成为韩国最大的歌剧院“仁川歌剧院”的总建筑师。

正是在做仁川歌剧院的项目期间,作家胡赳赳与柯卫相识。歌剧院项目体量巨大,需要和韩国当地政府进行大量的沟通。胡赳赳留意到,当时柯卫非常纠结。“他有个外号叫‘主动黄’,就是如果甲方不同意我的方案,我就不干了。”胡赳赳告诉《博客天下》。

作为建筑设计圈内人的李振宇经常感受到柯卫在处理事情时“既能有原则,又注重沟通和交流”。

和柯卫认识十多年的肖鲁,看到的则是年轻人的另一面。“柯卫是一个性情之人,但关键时刻能收得住。”她说。他俩经常讨论建筑和艺术的话题。

2013年,肖鲁自己做甲方,在顺义区盖了一个房子。柯卫看了之后特别吃惊,觉得“做得太舒服了”。肖鲁受到鼓励,就想拿一些项目和柯卫合作,但被柯卫泼冷水:“你做艺术挺好的,别真来做建筑。”

“真正做一个建筑师还是挺纠结的,你会知道很多时候做建筑是和社会因素融合在一块的,没有那么顺利,挺累的。”他当时这样跟肖鲁解释。

“现在已经不是建筑师最好的时代了。”胡赳赳说。随着中国一二线城市化的基本完成,城市化旧项目的改造反倒成了现在建筑师的新机会。

而经柯卫设计后改造的作品,被他的艺术家朋友们评价为:“化腐朽为神奇。”

2008年,胡赳赳给柯卫介绍了方家胡同46号的改造项目。这里曾经是北京工业史上最重要的机床基地,但又因靠近雍和宫、钟鼓楼、孔庙,四周充满着浓郁的文化氛围。

“改造本就是一个时间和地点的延续。不是毁灭一些老的东西,而是找到它们的意义,然后往下走一步。”柯卫将方家胡同46号改造成了一个融合剧场、文化沙龙、表演艺术团体、现代艺术中心的公共空间。柯卫结婚的时候,还在里面的小剧场排演了一出别出心裁的话剧。

但最令他开心的并不是把一个旧厂区改建成了一个具有格调的地方,而是周边的老百姓依然能够自如地在附近散步、到艺术区里休息。有时候场馆里开新闻发布会,老百姓也可以借着机会吃点东西,大家都不会觉得尴尬。

“当你在做精英的艺术时,你还是在民间的,是落地的、接地气的。这是我觉得最成功的地方。”柯卫说。他喜欢钟楼、鼓楼,以前每次来北京他都会去看一看这些老建筑,经常激动得热泪盈眶。

在他眼里,真正的公共艺术所在地,不会割分人群,而会因为它的艺术性、包容性、公开性、多元化,把不同的人、甚至互相看不上的人带到一起,而且所有人都能继续舒服地做自己。“你可以吃你的大葱,我可以喝我的星巴克,你可以弹你的吉他,我可以带着穿开裆裤的小孩逛街,没有人觉得你不应该在这儿或者我不应该在这儿。”柯卫告诉《博客天下》,“我觉得,这才是公共空间的真正魅力。”

在改造方家胡同46号的同时,他也接手了中华世纪坛艺术中心的改造。在柯卫的设计下,这个政治性非常强的项目,改造完之后变成了一个大众文化推广的平台。这两个改造项目,也是柯卫自己至今比较满意的作品,因为它们的“生命都非常健康”。

“建筑师的满意度不只是一个项目建完了有多好。”在回答广州美术学院附中学生的问题时,柯卫告诉他们,一个项目的完成“只是相当于一个孩子的出生,这个项目往后走的五年、十年或者更长时间里它的生命会怎样,才是建筑师应该考虑的问题。”

世界公民的本土情怀

2010年,柯卫同合伙人在北京开设建筑工作室,将事业转移到了亚洲。

出生于上海、成长于美国西海岸,辗转于多个国家,现在又暂居北京,柯卫深知,全世界都不一定有人能在灵魂上沟通。

20多岁刚刚入行时,柯卫经常长途旅行,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穿梭在东西方之间。他觉得世界很小,飞机都能到,英语能解决任何事情。但年岁渐长,他发现,虽然飞机从地球这一头飞到另一头只需要十几个小时,但身边的人对世界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别以为有了飞机、互联网之后,世界会很小,其实还是很大的。你的同学、朋友、父母、住在同一个房子里的人,对同一个问题的看法可能是黑和白、天与地之间的区别。”柯卫说。

2001年9月11日当天,柯卫就在距离世贸大楼1600米的纽约9街上,街上民众在大叫,世界上最恢弘的城市身处在浓烟之中。柯卫爬上四楼的屋顶,亲眼看着两座大楼先后倒塌。他去做志愿者,看能不能帮忙做翻译或者帮忙联系家属,可是等了72个小时,没有幸存者。

“一下子看着3000多个人在眼前消失,都会有创痛感。”2008年汶川大地震之后,柯卫焦虑地在MSN上和友人说想去四川灾区支援建筑重建工作。

“他没有狭隘的民族性,什么都能够包容,能够罕见地将东西方文化、上海北京文化都集于一身。”胡赳赳这么形容在多元文化中成长的柯卫,“有一种波西米亚风格。”

两人第一次见面就相谈甚欢,晚上柯卫直接就睡在了胡赳赳的书房。“他身上有一种难得的世界公民的眼光和文化多元主义的品质。”胡赳赳说。

柯卫经常说自己的英文比中文好,但在相识10多年的朋友李振宇眼里,“柯卫的中文也很不错,中和西大体能够融合在一起,比较好地能做到平衡”。

在柯卫的设计理念中,既要尊重项目所在地,又要让公共建筑具有平民性,因为他觉得生命和生活远远要比建筑重要得多。

做仁川歌剧院的项目时,柯卫在海边散步。他忽然觉得,仁川从一个小港口一下子变成满是摩天大楼的国际都市,一定还需要有很多地理记忆和历史记忆的诉说。“在这里的望夫石上,妻子们会看着捕鱼的丈夫慢慢离开、又慢慢归来。”柯卫回忆,眼前的所见所想成了灵感源泉。最终,他将主体建筑设计成了三块既相互独立又有所连接的石头造型。

但他不希望将歌剧院塑造成高不可攀的场所。他在中间的大片空地上打造了一个大型广场,在仁川海边的人工岛上布置步行道,将歌剧院内的小书店和咖啡店从常规的底楼改到顶楼,即使不听歌剧的人,也能够穿越歌剧厅到顶楼享用海景和空间。

“建筑永远是生活的衬托和好的容器,当它把生活提高到艺术状态的时候,它就应该退去。”柯卫说。

他曾用一个比喻来描述建筑与公共空间的关系:对厨师最好的赞赏是两个客人之间愉快的交谈,也就是说当菜做得最好的时候,大家想的不是菜,而是菜已经让你所有的感官都得到高度的满足,于心所悦,两人开始高兴的交谈,这是菜的最高境界。建筑也是一样,当你坐下听音乐,过段时间要忘记音乐厅的存在。

柯卫的这些设计和思考,被他的朋友们形容为“有情怀”。

如今的“世界公民”柯卫回到了北京生活,他经常跑到朋友在宋庄的工作室里待着,大多数时间和他们谈论哲学和艺术。

“柯卫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表现得特别直接,和大家拥抱的时候会特别用力。”秋野说。

“北京的文化是很让人着迷的。北京有一种能量,让人很激动,很舒适。”柯卫说,自己热爱北京,热爱身边的这群朋友。

2015年12月27日,柯卫在朋友圈转发了作家冯唐写的《浩浩荡荡的北京》,并说:“这就是五年前我从纽约来到祖国,只能来北京的原因,一个又爱又恨、难舍难离的城市。”艺术家冰逸经常推荐冯唐的诗文给柯卫看,让他提高中文水平。

即便会调侃“北京一雾霾,什么都融到城市里面了”,柯卫依然热爱这座城市。

他喜欢姜文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女主角米兰的家在段祺瑞执政府旧址大院里。决定回国发展之后,柯卫没有看别的院子,直接把工作室搬到了这个充满古典气息的建筑群里。

他喜欢汉字的结构和书法的气韵,还特地问肖鲁:“你建筑做得好,是不是和你的书法功底有关?”

“在纽约的时候,骂纽约最厉害的是纽约人,但你让他离开试试,没有一个愿意的。”柯卫热爱城市生活,认为大城市都是在努力克服自己的通病。他说以前有个物理学家做过这样的公式计算:把城市所有的资源集合在一起,发现1+1不等于2,等于10,等于100。“城市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它给人的互相合作、互相影响、互相激发、互相激射的能力,绝对不是加法能够加起来的。”在柯卫身上,李振宇等朋友经常能感受到“一种特殊的热心”。

庆功那晚,当柯卫倒在沙发上鼾声大作时,他的艺术家朋友们继续欢聚,谈论着艺术圈里的事件,发表着各自不同的观点。然后,推醒柯卫一起去看一位画家朋友新近完成的独特的室内设计。

“不同的观点、个人的看法在这个城市里更有机会得到重视,这是一个城市很重要的东西。”柯卫说。在他眼中,这一点,北京在中国的城市里和纽约很像,都能为非主流文化成长为主流文化提供机会。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

此站点使用Akismet来减少垃圾评论。了解我们如何处理您的评论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