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重置的人生——我来过,不后悔

阿布,男,出生于桂林小镇。2010年被查出患白血病,并开始在百度“白血病吧”开帖《死前写个回忆录》来记录自己的心路历程。阿布凭着乐观积极的文风,很快便成了“白吧”的灵魂人物,激励病友无数。

已然八月,又是个灿烂阳光的日子,习习凉风吹得苹果树叶沙沙作响。我一脸苦逼样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母亲拿着我的拐杖屁颠屁颠地去敲树上的苹果。

历来人们都喜欢把未成熟而被人取走的东西叫作“糟蹋”,而已成熟被取走的则叫收获。比如说抗战时期,一个未成年少女被鬼子○○××了就叫被糟蹋了,等她长大后跟心上人结婚了就叫收获了爱情。我看着母亲糟蹋着苹果而脸上挂满了丰收的表情,觉得很是矛盾。

我现在身处石家庄的一所医院,此院始建于一九八五年,跟我的年龄一样大,病房破败不堪,而我两年前却是在这破败的病房中捡回了一条小命。石家庄平安医院八楼血液科,在我眼里这就是个阎王横行、小鬼乱走的地狱,经常都能看到有人被推出去,身上盖着白布。医院的角落,花园的角落,经常能看到哭泣的人们,或独自或相拥而泣,或抚慰,或暴走。昨天跟你侃侃而谈的人今天可能就不在了。

血液病,我患的是白血病。死亡率高,治疗漫长,而痛苦。

抬头看看苹果树,我觉得那一个个青涩的果子不是水果,而是一个个冤魂。我把想法说了出来,母亲惊得双手一颤,冤魂们都纷纷掉落在地上,四处滚开。母亲挥舞着手杖喊道:“说什么呢,怪吓人的。”说罢推着我小跑离去,之后很久,我都没有去过那棵苹果树下。

小学时曾写过一篇作文,题目是《我的父亲》。儿时沉迷玩乐荒废学业,到了关键时刻自然是互抄功课以图蒙混过关,以至于几份作业除了名字外几乎都是相同的。

儿时的作文结构都是相同的,开头,我的父亲是个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劳动阶级最光荣),黝黑的皮肤,有力的大手布满老茧……诸如此类,而我们居然愚蠢到连父亲的工作单位以及名字都是抄得一样。于是乎老师在修改作业时第一反应便是把我们几个留下,然后叫家长都来一趟。

也许老师的初衷只是想看看到底哪个老流氓在县城四处播种,居然还胆大妄为地让几个孩子都在一个班级读书。然而我们几个被老师叫去时双腿顿时软了,趴在地上连呼女侠饶命,自己懒惰,一念之差做了错事,望能给机会改过,家长就不要叫来了。女侠放过了我们。

回家后看见父亲还是感觉战战兢兢,感觉他知道这件蠢事。今日回想起来,那时候的父亲很年轻,很有活力,很坚强,头上没有那么多白头发。多年后的一个夜晚,我抱住父亲,双膝跪地,失声大哭,求他不要再给我治疗,只求一死,望死后火葬,一切从简,但求死在家乡。透过模糊的双眼我看见父亲爬满皱纹的脸满是泪水,一年间好像头发都白了……

如果说我拥有什么,我想只剩下这浓郁的亲情了,家人在尽力地挽救我的生命,每当感觉无力走下去,想一死了之时,想到我的父母、爷爷奶奶……我那颗绝望的心仿佛又被从虚无中抽了回来。

人类是种可耻的动物,得不到的东西想去拥有,得到的却总不珍惜,这个是天性。要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上天是公平的,不会亏待每个人。即使不给你一辆车,也会给你一双脚,走出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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