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不是说说而已

少年望向天空的一刻

缘分已经注定

曾经,我做过一个梦。

梦里,我在姥姥家的屋顶玩着,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向房子的后面看去,两架小直升机一先一后呼啸着贴着房檐飞了过去。直升机不大,约莫一米半的长度,是银灰色的,前面一架略胖,后面一架比较瘦。

这场梦里的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晰,成了我童年记忆里最难忘的场景,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将它与现实混淆在一起,认定它真实存在过。

后来关于飞机的记忆,是飞经我们村庄上空的航线。每每飞机驶过,都会让我欣喜。我常会看着高空中那个银色的小点掠过,留下的尾迹慢慢扩散,或变化成云,或消失天际。那时并没想到,未来的自己会和天空结缘,但或许缘分在那个少年望向天空的一刻,已经注定。

迷茫的一代

随波逐流

高考前一天,不知道谁先开始的,高三整栋楼的人都把以前的题册折成了纸飞机,一起向着中庭扔出去。漫天的纸飞机,漫无目的地向着各个方向飞出,滑行,坠落。在如战场一般的生活里,那天的纸飞机充满了浪漫主义的色彩,成了我在那三年时光里唯一一抹亮色。

当我拿到中国民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少时结下的缘分有了结果。

我们这代人似乎是最迷茫的一代,从来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只是被动地接受着生活带给我们的选择。说好听点,可以告诉自己随遇而安,随缘就好。就如我,苦读多年,只是因了“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这般朴实的愿望,高考完填写志愿时也是听了家人的建议,说这个学校就业好,毕业工作都不错。

我被调剂到了这所学校最好的专业之一,然后开始了无序的大学生活。

第一次知道

拥有梦想的幸福感

小县城的闭塞,使我从未看到过生活的多样性,而在大学里,仿佛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居然有人可以一周换一部手机,有人在宿舍开起了小卖部,有人每天抱着电脑玩着游戏。所有人都在肆意生长,无所顾忌。而我把学习扔到一边,忙于参加各种社团,结识各色人等。懵懂中,我接触到了一件事情,拍短片。

当现实中的事物透过DV机的镜头,投射到感光元件上,变成“0”和“1”组合的数字信号,被记录到磁带上,又经过电脑的运算还原成影像时,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兴奋,并感觉到,或许这应该是我以后要做的事情。

但梦想和现实

似乎经常站在天平的两头

毕业后,我将那颗种子埋在心头,来了这座滨海小城,做起了空中交警。

这份职业低调却充满挑战,面对雷达上的进离场航班,要用手中的无线电话筒指挥它们的高度、航向、速度,监控它们的飞行状态,指引着每一个出发和到达。路过候机楼时,看着亲人团聚,情侣相拥,会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与我有关。全世界的管制员都有个约定俗成的信条:“Air trafiic control, we guide you home.”这句话在工作中变成实际的存在,让我思考着工作的价值与意义。在候机楼里观察过往的旅人,也成为了我的习惯。这会让我将雷达上的标牌与这些活生生的面孔联系到一起,并且提醒自己,尊重安全和生命。我慢慢喜欢上这份工作了。

但心里的种子也开始发芽生长。我始终无法舍弃拍摄制作影像时带给我的快乐。于是在工作之余,开始自学。看电影,拉片,学写剧本,操作摄影机,后期剪辑……一部部稚拙的影像在我手中生产出来,并有了它的观众。

慢慢的,我开始以“导演”自居。

梦想受挫

陷入情绪的深渊

而立之年,心中的种子彻底开花,我好像看到梦想的远山近在咫尺,清晰可见,等待我去登顶。我站在了人生的三岔路口。八年的时间,指挥了上百万架航班后,面对自己人生的航线时,我有些慌乱。在后来的辞职信中,我这样写道“……面对两条不同的航线,注定两种不同的人生。我就像自己人生的管制员,调配着内心的冲突,想将人生的航班引导到另外一条未知航线。我想去试试,虽然千分不舍。”

辞去了管制员的工作,我开始了影像创业之路。

我以为,我会马上成为大导演,指挥着剧组上下,拍出传世作品。但当走到梦想的山前时,才突然发现,原来这山高且险。

兴致勃勃地拍了几部片子,收来骂声一片。回望自己之前的引以为豪的“作品”,再对比前辈们留下的印迹,更觉高不可攀。

我开始否定自己,开始怀疑我的选择是否正确,一度陷入情绪的深渊。

看上去很美的梦想

需要为之披荆斩棘开路搭桥

在知乎上,在一则关于如何转行的问题下,我回答了自己的经历。然后有人回复说,也曾经梦想做管制员,觉得用成串的术语指挥航班很酷。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一名成熟的管制员需要四年的大学理论学习,需要在模拟机上把那些术语操练千遍万遍,需要在真实的岗位上被教员耳提面命至少三年,需要经常承受飞机坠毁噩梦后的冷汗淋漓,需要面对常年没有节假日的事实,需要在别人熟睡着的深夜里瞪大眼睛监控着雷达上的航班……

当年大学里,当年那个天天换手机的家伙,已经成了很专业的电子产品测评师。那个在宿舍里开小卖部的逗逼,已经成了连锁超市的老板。那个每天玩模拟飞行游戏的兄弟,正驾驶着空客320飞翔。还有个校友叫方想,醉心于写小说,现在已经是网络小说的大神。他们抵达了自己梦想的高地,让看者艳羡,但很少人会去想象,他们背后的汗与泪。

我突然意识到,所有的梦想,都是看上去很美。很多人所谓的梦想,不过是看到了它的光鲜夺目,而忽视了抵达它需要披荆斩棘开路搭桥。在面对自己的梦想时,我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每架飞机路过的风景

都会属于它自己

于是释怀了,不再纠结于自己的选择。就如旅行,有人调侃说,所谓旅行,就是从自己待腻了地方,到别人待腻了的地方去看看。可我们仍然乐此不疲,不就是想去看看别处的风景么?梦想,就是去体验更多的人生,别处的风景。但这一路,必然不会一帆风顺,需要面对未知的风雨和沟壑,需要脚踏实地的步步登攀。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虽然我在三十岁时才真正想明白自己的人生方向,但既然决定起航,就去尽力汲取每一线光芒,积蓄飞行的力量。

过于循规蹈矩的人生或许安全,但也少掉了很多未知的精彩。折腾不止的生活看似精彩,却也承受着更多的孤独与焦虑。没有孰对孰错,只需要告诉自己,尊重自己的每次选择,并且尽力体验就好。就像高三时那漫天飞翔的纸飞机,宏观上看,它们在做着不规则布朗运动,最终都会坠于大地,尘归尘土归土。但每架飞机路过的风景,都会属于它自己。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

此站点使用Akismet来减少垃圾评论。了解我们如何处理您的评论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