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若饥,谦卑若愚

史蒂夫·乔布斯

很荣幸和大家一道参加这所世界上最好的一座大学的毕业典礼。我大学没毕业,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离大学毕业典礼这么近。今天我想给大家讲三个我自己的故事,不讲别的,也不讲大道理,就讲三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讲的是点与点。因为家庭贫困的原因,我在里德学院只读了六个月就退学了,此后便在学校里旁听,又过了大约一年半,我彻底离开。

在我旁听时,里德学院的书法课大概是全国最好的。校园里所有的公告栏和每个抽屉标签上的字都写得非常漂亮。所以我决定选一门书法课,学学怎么写好字。在课堂上,我学会了写带短截线和不带短截线的印刷字体,根据不同字母组合调整其间距,以及怎样把版式调整得好上加好。

我并不指望书法在以后的生活中能有什么实用价值。但是,十年之后,我们在设计第一台Macintosh计算机时,它一下子浮现在我眼前。于是,我们把这些东西全都设计进了计算机中,这是第一台有这么漂亮的文字版式的计算机。要不是我退学,我不会有时间选修书法课;要不是偶然选了这么一门课,Macintosh 计算机绝不会有那么多种印刷字体或间距安排合理的字号;要不是 Windows 照搬了Macintosh,个人电脑可能不会有这些字体和字号。当然,我在大学里不可能从这一点上看到它与将来的关系。十年之后再回头看,两者之间的关系就非常、非常清楚了。

你们同样不可能从现在这个点上看到将来;只有回头看时,才会发现它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要相信这些点迟早会连接到一起。你们必须相信,所有事情都是点与点相连的,现在去努力做的事情,也许一时没有收获,但是可能,五年后,十年后,它会让你受益,甚至会改变你的生活。

我的第二个故事是关于得与失。我在 20 岁时和沃兹在我父母的车库里办起了苹果公司。我们干得很卖力,十年后,苹果公司就发展成为一个拥有20 亿元资产,4000 名员工的大企业。但在我刚满 30 岁那年,我因为和董事会意见相佐,被解雇了,并且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我甚至想过逃离硅谷。那时,我连生活重心都没有了,整个人心力交瘁。

但是,渐渐地,我开始有了一个想法,我仍热爱我过去做的一切,在苹果公司发生的这些风波丝毫没有改变这一点。我虽然被拒之门外,但我仍然深爱我的事业。于是,我决定从头开始。虽然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但事实证明,被苹果公司炒鱿鱼是我一生中碰到的最好的事情。尽管前景未卜,但从头开始的轻松感取代了保持成功的沉重感。这使我进入了一生中最富有创造力的时期之一。

在此后的五年里,我开了一家名叫 NeXT的公司和一家叫皮克斯的公司,我还爱上一位了不起的女人劳伦娜。皮克斯公司推出了世界上第一部用电脑制作的动画片《玩具总动员》,它现在是全球最成功的动画制作室。世道轮回,苹果公司买下 NeXT 后,我又回到了苹果公司,我们在 NeXT 公司开发的技术成了苹果公司这次重新崛起的核心。我和劳伦娜也建立了美满的家庭。

我确信,如果不是被苹果公司解雇,这一切决不可能发生。失去苹果公司也许是一剂苦药,可我现在却认为苦药利于病。没有离开苹果公司的当头一棒,我不会拥有现在的公司和我深爱的妻子。因此,推开来看,一时的失去并不是指你就没有希望了,如果你不放弃,坚持不懈地努力,也许,等待你的是更大的得到。得与失并不是绝对的。

我的第三个故事是关于生与死。大约一年前,我被诊断患了癌症。医生告诉我说,几乎可以确诊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恶性肿瘤,我最多还能活3 到 6 个月。医生建议我回去把一切都安排好,其实这是在暗示“准备后事”,也就是说,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尽可能不给家人留麻烦;也就是说,去跟大家诀别。

那一整天里,我的脑子一直没离开这个诊断。到了晚上,我做了一次组织切片检查,他们把一个内窥镜通过喉咙穿过我的胃进入肠子,用针头在胰腺的瘤子上取了一些细胞组织。当时我用了麻醉剂,陪在一旁的妻子后来告诉我,医生在显微镜里看了细胞之后叫了起来,原来这是一种少见的可以通过外科手术治愈的恶性肿瘤。我做了手术,现在好了。

这是我和死神离得最近的一次,我希望也是今后几十年里最近的一次。有了这次经历之后,现在我可以更加实在地和你们谈论死亡,而不是纸上谈兵,那就是:谁都不愿意死。然而,死亡是我们共同的归宿,没人能摆脱。

但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因此,在短短的一生里,不要按照别人的意愿去活,这是浪费时间;不要囿于成见,那是在按照别人设想的结果而活;不要让别人观点的聒噪声淹没自己的心声;最主要的是,要有跟著自己感觉和直觉走的勇气。无论如何,感觉和直觉早就知道你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其他都是次要的。

我年轻时有一本非常好的刊物,叫《全球概览》,创办人名叫斯图尔特·布兰德。斯图尔特和他的同事们出了好几期《全球概览》,到最后办不下去时,他们出了最后一期。那是 20 世纪70年代中期,我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年纪。最后一期的封底上是一张清晨乡间小路的照片,就是那种爱冒险的人等在那儿搭便车的那种小路。照片下面写道: 好学若饥、谦卑若愚。

那是他们停刊前的告别辞。求知若渴,大智若愚。这也是我一直想做到的。眼下正值诸位大学毕业、开始新生活之际,在说完点与点、得与失、生与死后,我祝愿大家:从现在开始,看淡得失,利用生命里的每一秒钟,好学若饥、谦卑若愚。

谢谢大家。

编辑尹丛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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