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救亡,责任在我主题比赛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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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大国崛起》系列片曾遭奉旨爱国者质问,为什么中国不在其列?为什么中国人不拍中国的“大国崛起”?估计不是没想过,而是拍不成。难不成真把人家崛起时我们的列祖列宗都在干什么广而告之?二“业”之“伟大”片,其实是一种拍不成“大国崛起”的拍片法儿。体裁都是记录片。A片拍不好的国家,其实别的片也拍不好。中国最好、最卖座的A片是业余选手陈老师拍的,但也是记录片。拍片拍不好的国家,就擅长把大片拍成记录片,把纪录片拍成A片,把A片看作不道德片。就算我们别的什么大国都不是,我们也要是道德大国。
二十世纪伊始,我们民族(国家)救亡;二十一世纪伊始,我们道德救亡。鸦片战争以来的列强入侵好像都是偶然的,因为历史教科书没有说,在那之前,中国人是怎样对待外国的和平使者的;从彭宇案到小悦悦事件再到“拒绝冷漠”运动好像也是偶然的,因为中国文化从来不解释,道德的存在需要什么条件。一个道德大国的风范,就是有条件要有道德,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有道德。官方积极发起电视节目道德说教运动,自然也是要说,为了道德,我们要怎么样,而不会说,为了我们,道德要怎么样。
我们民族救亡,是因为我们不能容忍无政府主义,是因为我们需要被管,是因为我们天生自己管不好自己的行为;我们道德救亡,是因为我们不能容忍非道德主义,也是因为我们需要被管,是因为我们天生管不好自己的心性。那些最善于不作为的人,似乎就是最能管好自己的行为的人;那些最性无能的人,似乎就是最能管好自己的心性的人。
说的是国为人存,做的是人为国亡;说的是德为人存,做的是人为德亡。这就好像,说的是财为人存,做的是人为财亡。鲁迅批判的是“吃人”,希望的是“救救孩子”。为什么我们的社会潮流总是民族和国家是目的,道德是目的,唯独人不是目的,而是工具?我们的道德号召牺牲赖宁一个人的生命去拯救森林大火,我们的国家号召牺牲一代人的幸福去造就强权大国。这就是我们的“救亡”运动中的“救”与“亡”。人们似乎已经忘了,救亡是一种取舍,是一种救什么而亡什么的取舍,是为了救什么必须亡什么的取舍。
儒家君子总是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德是人之本,人而无德,何以为人?这里的潜台词是,只有儒家的道德是道德。自从儒家抢得了“道德”的冠名权和商标,它就成了道德大国众民的宝马、LV和爱马仕。自从“人没有道德就不是人”以来,事实就如同女人不挎LV包包就没有面子。这里的真理只不过是,人没有道德的面子就不是“人”,而只是“民”。“人”受“尊敬”,“民”受欺压。
其实这一切都只需一次历史的解构,几千年后才这样做也不会晚,因为我们从来不需要已经作古的古人走出昏暗的文化洞穴。先秦时代的“礼崩乐坏”是自由意识的历史萌动,是真正的解放运动;而“克己复礼”则是反解放运动,是奴隶害怕失去主人的精神挣扎,却把母亲分娩时的痛苦看作新生儿的原罪。在这个道德主义的民族,谁带头“克己复礼”,谁就是道德的“圣人”、“素王”。看一个民族,与其看他有哪些伟人,不如看这个民族如何看待那些伟人。中国人喜欢说,我们有孔子,而且我们的孔子和南子没有一腿。我们还有很多太监,我们的太监们和南子们都相当没有一腿。
今天的道德救亡运动,不过是今天的小孔子们在“礼崩乐坏”面前的又一次“克己复礼”而已。从民族到道德的救亡运动,都是奴隶主带领奴隶们进行的反解放运动。拯救了这种民族,我们就可以继续用暂住证生活在我们的国家里;拯救了这种道德,我们就可以继续抢占道德制高点,继续用道德的洪水淹没任何人。
我们需要道德。但我们为什么需要道德?我们需要道德干什么?我们需要道德,从而可以在自己跌倒需要人扶助时不需要言明“是我自己跌倒的”。但这不是全部,我们需要道德,还因为我们可以站在道德高地上向他人机枪扫射,以掩护自己的罪恶;我们需要道德,还因为我们的“国学”传统,即我们的文化再怎么有不如别人的地方,我们也有道德国宝高于异族的一切价值。“吃人”的礼教绑架了可以受人扶助的恩惠,“拒绝冷漠”运动就开始为了这样的恩惠拯救礼教。彭宇心受的冤枉和戕害、小悦悦身遭的碾压和冷漠,难道只是因为他们受不到道德的照顾,而不是因为他们受到了道德的照顾?
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今天,路中快要冻死的骨头们却在朱门里的酒肉的带领下,去拯救道德。在他们看来,他们是被道德上的冷漠冻死的,而不是被朱门道德领袖的拯救道德运动践踏死的。所以,这里之所以需要道德,是因为这里满是道德文化的奴隶,是因为这里的人只有作为“中国人”才可以活着,而从来不曾想作为一个无定语的“人”活着。
因为有历史上的道德救亡运动,所以我们的今天是这样;我们今天的道德救亡运动,也会导致同样命运的未来。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中国人的道德史,它至今牢牢掌握着“道德”的冠名权,它制造的“道德”牌包包在“拒绝冷漠”的时代掀起抢购狂潮。
“拒绝冷漠”,不是因为心还热,而是因为没有拒绝几千年来腐而不朽的“道德”的勇气,没有“冷漠”的勇气,不敢把“熟人社会”变成“陌生人社会”。须知,那些做好事的外国人,生活在“陌生人社会”。一个“陌生人社会”,人们照样做好事,而且做得起好事。最重要的是,他们作为“陌生人社会”的一员已经“冷漠”,所以,他们从不需要“拒绝冷漠”,不需要道德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