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滚滚而下,我依然不羁

曾有人问杜拉斯:“您在生活中最喜欢什么?”她说:“这很容易回答,爱。”在她眼里,没有爱的时间是无权被记住的。杜拉斯对感情的极度渴求,有一部分是源于她的成长环境。杜拉斯1914年出生在越南,7岁时父亲去世。母亲偏爱她那个酗酒且暴力的哥哥,她在亲情的荒芜中长大。就好像自幼穷怕了的人成年以后爱财如命一样,杜拉斯在感情方面总是不知足,而且吝啬异常,她总觉得别人是在剥削她,蓄谋暗算她,她需要被源源不断的安全感浸润,些许的疏离和伤害,都会激起她神经质的大幅反应。她一生都有严重的被迫害妄想症,因此,爱上她或者被她爱,往往意味着自虐。这一点在她晚年表现得最为明显。

18岁时她随家人离开越南前往法国,她离开初恋情人时没有流泪。25岁时她与昂泰尔姆结婚,然后在书业俱乐部工作,陆续发表小说。1944年,昂泰尔姆被捕,他被关押在德军集中营里的时候,杜拉斯与情人住在一起。等待他归来。她把这一段经历写进《痛苦》。一年后,丈夫回来,她说:“我爱过你,可是我现在不能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两人离婚后,她与情人同居。但后来他们也分开了,因为杜拉斯视写作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有时彻夜不停地写,没有男人可以忍受。

她的黄昏恋最为人津津乐道。一位年轻的男大学生偶尔翻看杜拉斯的小说,看得欣喜若狂,彻夜不睡。后来他打听到她的地址,不断给她写信,几年后。杜拉斯给他回了信,从此他们开始相恋。此时是1980年,杜拉斯66岁,而那个男生,杨·安德烈亚,只有27岁。很快,她就要他用打字机打下她口述的文字。他后来回忆说:“她比我更年轻,她猛冲猛杀,什么都不在乎……我不再是我,是她以强大的威力使我存在。”

安德烈亚此后一直陪伴着她,直到1996年她离世。在此期间,他是她的情人、奴隶以及出气筒。他整天替杜拉斯整理稿子,购物,干杂事,还要挨她骂,被她罚。他经常出逃,有时彻夜不归,在车站或酒吧里过夜……但他总是会回来的。杜拉斯和这个男孩在一起生活了16年。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把菜单递给他;他只能看由她挑选的书:除了杜拉斯,他不许和任何人说话:他姐姐、妈妈、朋友和同学……他的社交圈子,就是她笔下的人物。

但她还是怀疑他的感情。安德烈亚在回忆录中写到,杜拉斯有时问他:“要是我一本书都没有写过,你还会爱我吗?”他低头不语。她说:“不知道你在我这里干什么。也许是为了钱。我先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给你。我了解那些骗子,别想骗我。”这种情形经常发生。她有时甚至把他赶出家门。杜拉斯死后,他确实什么也没得到,但是在她病危之际,她已经说不出话时,却挣扎着递给他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爱你”。

同样的,做杜拉斯的朋友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法国时尚杂志《玛丽嘉尔》的主编芒索与杜拉斯是闺密。杜拉斯每次搬家,都要芒索跟着她,30年一直如此。另外,她也不许芒索质疑她任何一部作品的质量,否则就可能被驱逐。事实上,芒索同样是个优秀的作家,从60年代就开始写小说,萨特曾给她的书写过序。杜拉斯有一次质问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可以忍受我,一个作家是不能忍受另一个作家的。”芒索的《闺中女友》一书或许能够给我们答案。杜拉斯的吸引人之处,就在于她多样而矛盾的性格魅力。她富于行动。能一本接一本地写书。不放弃对男人、植物、艺术、食物、晚会的热情。但她一生都像少女一样任性,酗酒行乐,68岁时还被送到医院进行戒毒治疗;她又有着孩子气的怯弱。大雨之中无助地躲在屋檐下啜泣,因为“害怕一个人待着”:穷困寒酸,穿得像个乞丐……不过,杜拉斯后来还是和芒索断交了,理由仅仅是。芒索在写关于杜拉斯的作品里,提到了她的出生年月。杜拉斯认为芒索是卖友求荣。出卖朋友的隐私,以期待作品被人关注。

70岁出名之前,她一直都很穷,一件黑色坎肩,一条筒裙穿了15年。幼年时,她妈妈辛苦积攒的钱被殖民地官员骗走了,所以她反抗政府、厌恶法律,视它们为自由的障碍,她鄙夷公务员,称他们为制度的走狗。

“杜拉斯热”一直延续。在法国的塞纳河边的左岸咖啡馆。常常可见身穿巴黎时装的女郎手里拿一本杜拉斯的小说凝思,这几乎成了法国小资情调的一个缩影:而在中国,当代女性文学深受她的影响,林白、陈染、卫慧、安妮宝贝都模仿借鉴过杜拉斯的风格:在知识分子中。杜拉斯也拥有大量粉丝,王小波曾经说:“她的书让读小说的人狂喜,让写小说的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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