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家丁聪的交际之道

著名漫画家丁聪先生有一个很别致的笔名:小丁。他本人就像这笔名一样,永远表现出谦虚诚恳、天真可爱的品质。在93年的漫长生涯中,他洞察时弊,用一双妙手勾画社会,给时代留下了丰厚的记录,又怀着一颗真诚善良之心与人交往,着实令人敬佩。


一见如故交忘年,先人后己见诚心


从1990年开始到2007年春季,《读书》杂志的封二一直由“陈文丁画”垄断着,所合作的作品早已过半千之数。但是在他们合作之初的1984年,68岁的丁聪已是久负盛名的漫画家,46岁的陈四益却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编辑。为填充版面的不备之需,陈四益用文言写了些短小的寓言,想配上漫画一起刊发。于是,他通过华君武先生找到了丁聪,丁聪看到陈四益写的文章多是借古人之口揭露现代的社会弊病,深感“志同道合”,只说了五个字:“有意思,我画。”这五个字,便拉开了丁陈两人20多年的友谊之幕。


作家萧乾常说:“文人的合作,善始的多,善终的少,往往因为双方或一方固执己见,合作就告吹了,但他们两人却是例外。”平日里,陈四益杂事很多,常常顾了这头忘了那头。丁先生虽已是闲云野鹤,但各处邀请不断,时常会到外地,或讲学,或开会,或举办画展。为了使专栏的稿件不致延误,他每次外出前总有预报,告诉陈先生何时要到何地,行程几天。意思是如有稿件,可以在他出差之前给他。怕陈先生压力太大,又总是补充道:“如果来不及,就请您等回来后再说。”而到了回京之日,他又会打电话告诉陈先生,已经到家,意思是有稿子可以送来了。有时,时间真的很紧迫,甚至只给他留下不到一天的作画时间,丁聪不但不指责,反而为陈四益宽心,说:“请您不要着急,总归画得出来的。”果然,第二天,画作如期寄出。这时,丁聪却还要恳切地问一声:“您觉得怎么样?可以吗?不行再改。”事后,陈四益先生感慨地说:“这样的合作伙伴,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启示:对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编辑,丁聪摒弃各种利益盘算,看重的只是陈四益文字中透出的思想志趣,这才会有以后两人那么爽快的合作。在合作期间,由于各自事务的繁忙,可能给合作带来一定的麻烦,丁聪总是那样的善良厚道,站在平等合作者的位置上,先人后己,处处为对方着想,在急促时给对方善意的提醒,在紧迫时给对方舒心的宽慰,在完稿时向对方恳切地征询意见,这样的合作者真是难得。“君子贵人而贱己,先人而后己。”所以,在与人交往时,只有放低“身架”,才能提高“身价”;只有凡事多从言语和行动上事先去考虑对方,关心对方,才能使友谊地久天长。


寓“保”于贬护难友,化泪为笑谱丹心


丁聪的漫画虽对社会丑恶“骂”得入木三分,但他为人却很讲义气,朋友们提起丁聪,没有不竖大拇指的,他为人朴实憨厚,对朋友更是古道热肠、肝胆相照。


“文革”期间,有人硬逼丁聪揭发书画家黄苗子,苗子先生和丁聪是挚交,出卖朋友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他就被关在黑屋子里写材料,不许回家。最后,丁聪装作认真的样子说:“我认识黄苗子,这人真不好,他干反革命,连一桩都不告诉我,他要告诉我,我也可以讲一讲嘛!”结果,那些人听出了丁聪是有意保护黄苗子,遂恼羞成怒,就抽出挂窗帘的铁条,恶狠狠地抽打了他一顿。后来,剧作家吴祖光也遭迫害了,因为他和丁聪是老友,自然又得让丁聪“揭发”。实在没啥可揭发的,丁聪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吴祖光确实和我是老朋友,我了解他。此人脑袋可灵了,文章写得漂亮,出手又快。毛病也有,比如才高八斗,难免会有几分傲气……”故意说些无关痛痒、有意保护吴祖光的话,结果,又挨了一顿毒打。虽然身体上疼痛难忍,但丁聪问心无愧,觉得对得起朋友,非但没掉泪反而开心地笑了。“因为再苦我也没有瞎讲话,没有害过朋友,我心安。”丁聪后来如是说。


启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丁聪即便自身难保,也不愿出卖好友,最终被暴打一顿,但他问心无愧,活得坦荡,因为他用痛楚坚守住了正义,捍卫了友情。其实,不要说在那个年代,就是在当代,当他人失意落难时,因怕受牵连,昧着良心往人伤口上抹盐的也不在少数。人总有失意、危难的时候,如果此时有人肯伸出援助之手,甚至不顾自己的利益得失而力尽朋友之责,那么,这样的人是值得信赖的,交就要交这样的朋友。所以人们常说,“最牢固的友谊是在共患难中结成的,正如生铁只有在烈火中才能锤炼成钢一样。”这句话是值得我们牢记和付诸实践的。


禀性难移随我意,积习易改存爱心


丁聪在事业上成就卓著,而在生活上却很简单随意。虽然居家离紫竹院公园很近,但从未在公园里见到过他的身影。不过,1990年前后的几年可是例外。当时已经70多岁,从不爱运动的丁聪,忽然天天往紫竹院跑,而且每次身边都有一位蓄着山羊胡子的老人。这位老人憔悴干瘦,丁聪敦敦实实随侍左右,活像一个保镖。“就是保镖!”,当有人提起此事时,丁聪铿锵有力地回答说。


原来,这位“山羊胡子”便是叶浅予。他比丁聪年长,又是丁聪父亲丁悚的朋友。虽然丁聪后来在香港同他一起画救亡漫画,算是同事,但是丁聪始终把浅予先生当父执辈尊崇。浅予先生那时孤身一人住在中国画研究院,与丁聪比邻而居。因此,在浅予先生有生之年,丁聪便一直充当着逛公园的“保镖”。叶先生有早起散步的习惯,所以丁聪舍命陪君子,多年如一日,每天坚持与叶老作伴。随着叶老体力的日渐不济,散步的路程一天比一天短。丁聪笑着说:“是叶先生走不动了,才让我‘下岗’的。”直到浅予先生仙逝,丁聪才恢复了先前那种懒动的生活。


夏衍先生曾称赞丁聪说:“他有一颗善良的心和一双洞察时弊的眼,洞察时弊,所以能一针见血,入木三分;心地善良,所以能温婉多情,含而不露。”的确如此。


启示:丁聪是个不爱运动的人,他散步完全是为了叶浅予。为了他人改变自己积久养成的生活习惯,不为名,不为利,不为阿谀逢迎,多年如一日,无怨无悔,只为那一份情谊,只为那一份“爱”心。一般的儿女对自己的父母都难以做到,丁聪却做到了,着实难能可贵。“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个世界美丽与否很大程度上要看我们有没有爱心,爱是一种关怀,是一种奉献。爱心有时是惊天动地的,但更多的时候则在于点点滴滴的真情呵护和无私奉献之中。


一生的风风雨雨,着实让丁聪先生经历了不少磨难,可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他对艺术和生活的热情。对同道,诚心可鉴;对朋友,丹心可表;对师长,爱心长存,丁聪先生为人处世的点点滴滴,必将永远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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