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手的故事

我们的故事在接近尾声时达以高潮,激越的掌声澎湃不息,微笑、鞠躬,把卡片收入西服口袋,演播厅的强光悄然淡出,眩目的镁光开始此起彼伏,摄像机中的录像带被取出来送去剪辑,采访机在唇边游走,和不相识的人握手,和熟识的人拥抱,扛起组委会奖励的青铜器步出会场,在仲夏夜的微风中松开领带……这个故事从班级比赛开始,系级、院级、校级、省极、全国、直到国际,终于结束了。
一、入队
初见光明的婴儿,会觉得目之所及无不鲜锐缤纷;初尝辣椒的食客,会感觉剌激贯舌仿佛味蕾开花;初坠爱河的男女,会把浅笑微言都暗铭于心。
初遇辩论的少年,也非殊例。记得刚进交大,适逢班级对抗赛,幸被推为四辩,顿感心潮汹涌,久难抑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豪语如仙乐般萦绕耳际,苏秦、诸葛亮都头顶着光环手牵着手从天堂飞下来。我一连几个晚上都在床上默诵辩词,辗转难眠。正式开赛的时候,前几位辩友程序发言,舌战酣畅,听得我血脉喷涨,泥丸走火。自由辩论伊始,就激动地一拍桌子,长身而起,这一拍拍得全场哗然,后来点评的学长说这样做有欠妥当,不谙辩论的我还奇怪:闻一多先生都拍得,为何我就拍不得?
原来平凡我辈也能够在众人面前大言而不惭,朴素而自我实现欲望于是膨胀吹弹起来,催我投身于一场场辩赛中去。借来的西服上衣和裤子颜色不配,没关系!没有卡片只有草稿纸,没关系!肾上腺加班太久了,没关系!激扬文字的情怀飘然而至,\”替天行道\”的责任油然而生,良好的感觉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在学院对抗赛中遇到一个强硬对手,他们坚守自己的阵线,顽强抗战,我们像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结果阵脚自乱,兵败而退。
怎样来形容失败的滋味呢?世界好像一下子变成了黑白色,储存着希望和想像力的脑细胞断掉了联系,惊然,愤然,黯然,索然……罢,罢,罢,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意兴阑珊回到学习中去,我的专业计算机是另一方奇异的天地,这里少见优雅的古风,多有怪僻的新人类;缺乏顺耳的美言,盛产生冷的原理;解决问题强调一针见血,不蔓不枝,技术实现永远是终极目标。人文之道,表演之技,蒸发了。
1997年5月,一张海报贴在食堂门口:校辩论队招收队员。我在海报前徘徊–去吗?余不过一败军之将,再说要期末考试了。不去?仿佛一个妖精在身边道:此地一为别,孤鹏万里征,别了,司徒雷登!试一试!好奇心做出了判断。面试,淘汰赛,十几名幸存者相互张望,加上几个老队员,一支队伍诞生了。
这支队伍有赛而聚,无赛而息,两次扩编,数度出征,在外人看来,例行公事式的一年取回一个冠军,而在个中人忆来,百感百味,交集冲汇,一文难以尽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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