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迷茫，人生才不迷茫
朋友小米离婚了，她带着一身疲惫一脸醉意跌跌撞撞找到我，我所能做的，只是安抚她，给她一杯清茶，让她捧在手里，先暖手，然后趁热喝下去，再暖心。
小米是个玲珑锡透的女子，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她的内心细致敏锐，中学时，读书常常痴迷到为书中人物流泪，我取笑她是“借古人书，流今人泪”，她不以为然，那时青春萌开，夜自习后，一起回家的小路上，她仰望着朦胧的月光，憧憬地说着长大后美丽的愿望以及高贵的爱情，她言词激烈地说爱情不分年龄不分高低贵贱，如同真理的光芒不可泯灭，谁践踏了高贵的爱情，谁就必将受到岁月的严酷惩罚，真正的爱是要靠两个人共同的努力来维持，就象在爱情力量的感化下，野兽也会变成王子。
不曾料，这为小米的人生埋下伏笔。
后来，大家各奔前程，联系不多。再后来，小米嫁人，我前去贺喜，回来后隐隐觉得新郎不是敦厚之人，目光萎缩，人过于精明，在同学面前，为小米忙前跑后，极尽奉承，虽为小米赚足了面子，大大满足了一个女人的虚荣心，但言语华而不实，总给人一种不稳当的感觉。
婚后的小米生活平静，看不出是否快乐，她经常拒绝同学的邀请，借口工作太忙，同学取笑她是“重色轻友”，对她有了看法，再聚会时便很少跟她联系。有一次深夜她打电话给我，语气哽咽：“艾尘，我不快乐。”“为什么？”我不明就里。
“不为什么？人生为什么总是痛苦的多，快乐的少？”小米在电话那端发着牢骚。
“当然，痛苦往往是不请自来，而快乐和幸福往往需要人们去发现，去寻找。”我抱着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座婚的想法劝她，后来得知，这种想法真的很天真。
“艾尘，我的生活如慢性自杀，我很压抑。”小米又说。
“记得我们喜欢看得那本童话书吗？《小王子》，那只狐狸对小王子说，只有用心灵才能看得清楚事物的本质，眼睛只能看到它表面的东西。”
“爱情能让野兽变成王子吗？”小米喃喃。
“不能，”我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少年时代未曾有的答案在多年后人世冷暖、生存奔波中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野兽之所以变成王子，那是因为它的本身就是王子，它只是受到了魔咒。如果野兽只是野兽，仅仅只是一只野兽，”我加重语气，“那么，它永远也不会变成王子。”
小米扣了电话，后来很久未再联系。
如果说了后悔，是不是一切就能倒退？回忆多么美活着多么狼狈，为什么这个世界总要叫人尝伤悲？我不能了解也不想了解，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个疯狂世界，那么多苦那么多累，那么多莫名的泪水，我好想好想飞……小米的手机不停地响着这首歌曲，可是小米倒在沙发上，不接，任它一遍遍地唱。我伸手过去，关机。
“艾尘，真没想到，暗算我的人是我最亲近最不设防的人，这怎能让人不寒心？”小米颤抖地掏出一个存折本，悲哀地说：“他父母感情不合，对他缺少管教，他在夹缝中生存，善于阿谀奉承，自私自利，不相信人间的真情，我努力帮他改正，告诉他要用心灵去体会那些生活中通常被人忽略而又美丽的瞬间。结婚几年，我活得很累，给他亲情、爱情、友情，劝他远离只知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规劝他上进。呵呵……”小米自嘲地笑起来：“结果，他也很累，觉得在我这里约束压抑不自由，在我面前总象低一等，自己不与我的朋友来往，总说人家都瞧不起他，也不允许我与我的朋友来往，说怕我看见我的朋友们一个个当官提升住大房子，我心理不平衡，影响跟他的夫妻感情。我劝他说没事，人家过人家的富日子，咱过咱的穷日子，只要夫妻一条心，黄土也能变成金。你看，”小米扬了扬手中的存折，接着说，“我俩这些年来一直是存一个人的吃一个人的，吃的用的是我的，存的是他的工资，这些年来，我一直跟怀揣着一份惊喜似的保留着他的工资，想象着每个月这个小本子上的数字都会有变化，呵呵，我真傻，从来就没有去银行打过工资，这个本上这么些年来一直就只有一行，那就是刚开户的那一行，一直一直以来，这个小本里存着我的一个梦想、一份希望，我想象着在孩子出生的那天，或者结婚十年纪念日的那天，总之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我隆重地将自结婚以来他交给我的工资本上的工资全部打出，这对他对我对我们这个家来说应该是多么重要的一个纪念呵……”
小米把滚烫的清茶杯贴在脸上，使劲地吸了口气，把将要流出的眼泪又逼了回去，说：“可惜人不是倒立就能让眼泪回流的动物，在我感觉到他微妙的变化后，我突然留了一个心眼，我去银行想把他的工资全部取出来，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用的是我的工资，我根本就没有什么积蓄，我想我应该为我自己考虑一下吧。结果到了银行，我才真正地大吃一惊，当时在柜台前一阵天旋地转，后背发冷，原来早在二年前，他就将工资本挂失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这二年，他也一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家吃饭睡觉，一样没有钱了从我这里支取，一样振振有词地说我的工资本在你那，没钱了肯定跟你要哪。”
“无耻的男人！”我恨恨地咒骂，并紧紧地拥抱了小米一下，想指责小米的软弱和盲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小米丧失了自己的个性原则引起，小米的委屈求全、小米的善良温婉，才会让那个无耻的男人有的放矢。可在我拥抱了小米之后，我犹豫了，因为小米的心跳声，让我想起一只刚刚被枪弹击中生命垂危的小鸟儿的心跳声。于是我转而安慰她：“也罢，身外之物，就当你花钱买了个教训。你知道我有个高中同学莫菲吧，她老公也是个人面兽心，离婚后莫菲要了孩子和房子，因房子属共同财产，莫菲要付一半房钱给她老公，她老公说另一半房钱不要了，就当抵扶养费了，然后她老公高兴地屁巅屁巅的找情人去了。莫菲呢，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因为要工作，只好让娘家帮着带孩子。后来，莫菲老公，应该说是前夫了，找到莫菲说，既然房子你不住，就租给我住吧，我跟那个女的也散了，没有地方住，再说我给的房租比别人给的高，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还有孩子嘛。莫菲看看幼小的孩子，又听到前夫说跟情人散了，就有点动心了，前夫又递过来出租合同，莫菲仔细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破绽，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出租一年，房租六千，水电暖自理。莫菲接过笔签了字，莫菲前夫又递过来印泥说，按个章吧，咱公事公办，这是六千元钱，一年的房租，给你，点一下。在莫菲点钱的时候，莫菲前夫又说，我先走了，让人看见咱俩联系对你不好，人言可畏呀。莫菲前夫走后，莫菲突然想起房租合同一式两份，全让前夫拿走了，包括本该她的那一份，莫菲只是有些疑惑。一年后，房租到期，莫菲去收房子，前夫一反常态地说你不是把房子卖给我的吗，你这个恶女人怎么出尔反尔？一气之下，莫菲把前夫告上法庭，在法庭，莫菲前夫不慌不忙掏出合同，合同上居然写着‘出售’字样，跟莫菲看的那一份合同完全不一样，当时莫菲就傻了，只会说‘不对不对，不是这一份’，对笔迹，对手印，完全没错，都是莫菲本人的，莫菲败诉。看着前夫得意的眼神，莫菲咬牙说，好，算你狠，我莫菲不与你争，没有这些，我莫菲的日子也不会过不下去，而你，在我莫菲眼里，是彻底的死了。后来莫菲打电话给我，说，艾尘，想了十天，终于想明白，那合同一式两份，是两份不一样内容的合同，可是看清一个人，我却用了十年，十年的婚姻啊，留到最后的只有一个孩子。”
“后来呢，莫菲怎么样了？”小米止住哭泣，问。
“现在，莫菲挺好的，跟着孩子一起成长，昨天还打来电话说，艾尘，我看孩子在踢足球时想起一位哲学家说过的话，快乐就象一群孩子追逐的足球，当他们追上它时，却又一脚将它踢到更远的地方，然后再拼命地奔跑、寻觅。我也会寻找到自己的快乐，不会拘泥于心灵的死角。呼吸，你知道吗？艾尘，呼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我惟妙惟肖地学着莫菲大呼小叫的样子。
“瞧，莫菲的心态恢复得多好！”小米感慨。
“是啊，小米，你还有生命，还有热情，你还有爱的能力，你只是没有在合适的时间遇到一个合适的人而已，没关系，没准下一个就是呢，为什么不给自己和别人一个机会呢？”我搂着小米的肩膀晃着说，“你看窗户外面的星空，在那些看似无法逾越的苦难面前，依然能够仰望天空，这就是生活的幸福。”
“谢谢你，艾尘，我明白了，有一颗不迷茫的心，人生才会不迷茫。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我的人生才开始，精彩的片断还没有出现呢。”小米抱抱我，转身睡了。
站在窗前，我抱紧双肩，再讲出往事，心里还有被骗的痛楚，没有莫菲，艾尘就是莫菲，小米，我能走出困境，相信你也能。